攝影的好奇與觀淫症之間的差異

2020-01-03
先前,朋友分享他在越南鄉間拍的照片,
他問:「為什麼你能很靠近被拍的人?我拍照時他們很不高興的樣子」。
 
透過他的照片,其實很容易就可理解原因,越南在他的鏡頭下,滿是貧窮,
看起來也很是混亂 ; 而人物的表情除了不悅,還多了分恐懼。
 
「這照片很暴力」,我說。  但友人無法理解,滿是疑問。
 
雖說原因不好向朋友多說,但卻是件在攝影上值得探討的問題,
而這必須先從攝影的歷史背景與原罪開始談起。

 


 

攝影,與其原罪

 

近代攝影從發展初期就被社會抗拒與懷疑,因為攝影在本質上僅能捕捉「我們真實所見的」,而無法呈現出想像,或是夢境般的畫面,這也使得藝術界無法接受攝影本身的價值。延續之今,也造成了攝影有原生的問題,它生來就帶有部分的恐懼感以及非人道的印象。

 

加上19世紀殖民主義、工業革命的社會背景,攝影往往只是殖民者與軍閥的工具,用來記錄被殖民國的景況,藉以張揚豪奢的帝國主義,同時,攝影也被軍人與傳教士作為商業與利益所用,無論是用來提供給軍隊,或者是作為研究與紀錄等,在一個層面上加速相機的快速發展,但也同時成為帝國殖民的工具。

 

因此,我們必須理解到「攝影 (shooting) 」本身是帶有一種侵略與暴力、像是冰冷的槍與子彈,而換底片與拍攝的聲音與過程,就如同換彈匣與開槍的聲響,Shooting 帝國時代的優越與殘酷,擄掠困苦無助的人民與生命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必須刻記的是,即便拍出的照片是自己的,影像中的人與物,仍有被拍攝的意願與權利。

 

攝影初學者常有的問題是,在走訪其他城市時,像是觀光客似的到處瘋狂紀錄,尤其本身如果帶有城市背景,對於落後國家的生活會更加感到有趣,進而拍攝他人的居家與隱私,成為「觀淫症」的其中一種典型,利用攝影張揚自身的優越性。

 

的確,我們所紀錄的作品是自己的,但卻不能忽視他人仍有不被拍攝的權利,我們必須理解相機對有些人而言是一把槍

 

而回到朋友的問題,「拍照時靠近他們不太高興」這件事情,這與拍攝者的心態有關。假如你展現出的姿態就是做壞事怕被發現似的(也就是觀淫症),自然被拍攝者也會感到這樣的心境而不悅。應有的心態是:在我拍攝的Frame中剛好有你才拍攝,而不是針對你在拍攝,關鍵在於是否俱備美學的思維,以及拍攝者所持有的心態。

 

  
 
Post Modernist 後現代主義學者常批派紀錄貧窮災難的攝影作品,認為他們只是在引起群眾的觀淫症,甚至貶為「災難Pornoraphy」,我們必須問,這種照片真能傳遞世界的真相嗎
 
美國知名的攝影記者 James Nachtwey 的照片如有興趣可以看看,我個人是無法看下去,或許我就是過分的虛無主義,但在美學上,刻意拍攝貧窮的照片,是沒有價值的照片。那種作品多的是泯蔑的口氣,像是說著「我去過越南,他們生活很困苦」等,都是屬於攝影者主觀的判斷,不是攝影的真實面向。
  

Photography is the art of subtlety and nuance.

 

攝影,不應該要有預設與主觀的思維,無論是否有心或刻意,當照片開始想有傳遞某種訊息時,就已經不再單純是攝影,也失去了攝影師的本份。攝影者應該是觀察者(Observer),僅能透過從旁觀察的角度去紀錄,一旦超出了這樣的界線,便必須意識到畫面需要保有的空間,以還給觀眾想像的自由。

 

 

The camera captures light, our minds capture images. 

 

攝影,該捕捉的是光線,Capture 眼睛看到的直覺,以及相機與光線交互作用所加乘出的美感,透過最重要的光線,打造出能引起好奇的美,隱晦也奧妙,在光與影之前,所引起的美。

 

只有這樣,才能讓照片有懾人的力量,能夠喚回那天的畫面、聲影與香氣。但最終,仍是要從那些最為細緻的層面去觀看與感受,才能成就所謂的攝影與美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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